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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在西巷颠沛流离的十七年》

『01』

“人总因年少所不得之物而困其一生,也终将因一事一景而解开一生之困。”

这是在上海的第十个除夕夜,她照例斜靠在沙发上,打开电视机,不用调频道,因为每个卫视都放着春晚。猫绕过垃圾桶与拖鞋,跃入她的怀中,她熟练地用手掌揉一揉猫的后颈,看着电视里不断抛着梗逗笑观众的演员,她似乎想到了什么,突然望向客厅的落地窗外。上海的夜是彩色的,今夜更是斑斓,人海穿梭在林立的高楼间,涌向今夜的狂欢。


“时辛,你的快递。”


门锁的“咔哒”声,让她从窗外的繁华与喧嚣中抽离,看向门内的鞋柜,“你回来啦,湘豫。什么快递?除夕夜物流公司不放假吗?”


林湘豫正换着鞋,“上海政府这两年,投资建设了全自动物流运输线,无人驾驶的物流车定点投放快递,所以物流当然不会放假啦,时辛,你不会还以为,你在那穷乡僻壤的山城吧。”


“山城?湘豫,我有多少年没有回过山城了?”


林湘豫放下手中正在拆解的快递,“从你到上海读大学开始,到现在,十年了。怎么了,你想回山城看看吗?”


黄时辛没有回答,转头又望向窗外,黄浦江上,升起烟火,又在一瞬绽放后,洒入黄浦江中。


林湘豫继续拆着快递,从快递盒里,拿出一本厚实的日记本,“时辛,你买的日记本吗?皮质的封皮,很少见了,现在都用新型的纤维材料做封皮,这是你在哪里买到的?这笔记本侧边都泛黄了,是你淘的古着吗?”


黄时辛回过神来,“我没有买过日记本。”


林湘豫满脸疑惑:“可这快递单上,印的你的名字,手机号也是你的,寄件人写的是——西巷。”


黄时辛正在揉猫的手定格在了猫颈上,在听到“西巷”的时候。“拿给我看看。”


林湘豫走过去,也坐在沙发上,顺势将日记本递给黄时辛。黄时辛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,上面写着


「我叫刘城生。」


黄时辛眼睛一颤,像是停住了呼吸,“刘城生”,一个镌骨铭心的名字。


黄时辛有些不敢相信,又有些期待的继续读下去。



“还有两分钟,我们即将迎来新的一年……”


林湘豫特意调高了电视音量,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黄时辛,但她没有叫住黄时辛翻动日记的手,她大概猜到,这本日记对黄时辛来说,肯定有着别样的意义。因为,过去的除夕夜,黄时辛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着电视,看她最爱的春晚,尽管林湘豫觉得,这些节目并不有趣,可黄时辛却看得津津有味,时不时地跟着电视里的笑声笑起来。


黄时辛合上日记本最后一页,双手紧攥住日记本,靠在沙发抱枕上,林湘豫在一旁用猫条逗猫玩闹着,这些年来,黄时辛不主动说的事情,她也不会问,习惯性的缄默与回避,是十年来的默契。林湘豫抱起猫,投篮似的将猫抛向黄时辛,黄时辛猛的起身,抬手接住猫。


“你干什么,林湘豫!”


林湘豫偏了偏头,示意黄时辛看电视。


“让我们倒计时十秒,十!九!八!……三!二!一!”


“呲—嘭”林湘豫熟练地拉开拉环,将气泡水递给黄时辛,罐装樱花味气泡水是黄时辛的最爱。


“新年快乐,时辛!”


“新年快乐。”


两罐饮料碰撞的清脆应和着窗外的烟火声,像复调音乐一样,装饰着绚丽的夜。


“你今年的新年愿望是什么?”林湘豫放下可乐,转头笑着问道。


“今年,我希望南郊的红枫实验区能够顺利培育出新品种红枫,我们能在更多地方看见万山红遍。”


黄时辛十年前,来到上海读大学,学的园林专业,研究生毕业后,就分到了南郊试验区,负责新品种红枫的培育。


“你呢?你今年的愿望是什么?”


“我希望,黄时辛今年和我去国外结婚。”


屋里又陷入了沉寂。在朋友和家人看来,林湘豫和黄时辛早已是亲密无间的爱人,是彼此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唯一的依靠,可林湘豫知道,这些年来,黄时辛始终无法全然接受自己,与黄时辛在一起,像一场“爱与隐秘”的游戏。“和我结婚吧。”这句话林湘豫说了十年,也等了十年。



黄时辛紧盯着电视屏幕,运动装的舞者,表演着时下流行的街舞,她长舒了一口气。


“我答应你,湘豫,我们结婚吧。”


“为什么突然答应?”下意识的疑问夹杂着兴奋与讶异,下一秒的林湘豫有些懊悔,为什么要追问,她怕黄时辛改变此刻的想法。


“湘豫,你看窗外的烟火,上海的烟火困了我十年。人总因年少所不得之物而困其一生,也终将因一事一景而解开一生之困。”


“上海的烟火的确很美,我也为此,困了十年。”林湘豫眼里闪烁着。


“睡觉吧,湘豫,我困了,明天起来商量结婚的事宜,好吗?”


“春晚还没结束,你就睡觉了吗?”


“其实,我从来不喜欢看春晚。”


黄时辛抱起猫,走向卧房。林湘豫关上电视,躺在沙发上,回味着新年的惊喜。她望向茶几上的日记,好奇心驱使她伸手触摸,她看向一页页内容,瞳孔时不时地震颤,直到烟火声越来越远,窗外的光越来越暗,夜空回归广袤无垠的黑暗。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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